本报记者与濮存昕合影
“8月2日早上7时45分,这是我和上海第一次亲密接触的时间。”12岁的涛涛拨开双层卧铺大巴的窗帘,好奇地望着窗外陌生的城市。远处高楼鳞次栉比,身边车辆川流不息,滚滚热浪扑面而来……这是上海留给涛涛的第一印象。他从书包里拿出日记本写下了上面这句话。
涛涛是临汾市传染病医院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学生,也是一名艾滋病患儿,当天,他和另外14名同学乘坐长途大巴,跋涉1550公里来到了“东方明珠”大上海,他们要参观世博园。
这次活动是艾滋病宣传大使、著名演员濮存昕为孩子们联系的。本报作为省内惟一媒体全程报道了孩子们的世博之行(见8月4日-6日《本报记者随行艾滋病患儿看世博系列报道》)。
艾滋患儿来到大上海
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孩子年龄最大的14岁,最小的只有6岁。他们来自全省各地,90%是因母婴传播染上艾滋病病毒的。
涛涛1998年出生于绛县农村。妈妈生他的时候,因剖腹产失血过多需要输血,结果“输上了坏人的血”,妈妈和他都感染了艾滋病。
涛涛4岁的时候,妈妈走了。7岁的时候,他也被查出患了艾滋病。爸爸没有放弃他,变卖了家中所有家当为他看病。后来,他被临汾市传染病医院“绿色港湾”收治,在“绿色港湾”已经6年,他已把“红丝带小学”当成了自己的家。
涛涛只是“绿色港湾”“红丝带小学”中的一名普通艾滋病患儿,直到他被顾长卫选中主演一部预计今年9月上映的反歧视电影,他才成为“绿色港湾”的小明星。
孩子们到达入住酒店时,“红丝带小学”荣誉校长濮存昕早已迎候在那里了。“濮校长。”看到濮存昕的那一刻,涛涛和同学们都叫出了声。涛涛对妈妈的印象很淡,对濮校长却印象深刻。
涛涛第一次见到濮校长,是2008年春节。濮存昕、李丹阳带着亲笔签名的书籍、衣服和学习用品来到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孩子们中间。见到两位大明星时,涛涛和同学们都惊呆了!他们不敢相信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明星而今就在自己身边。
孩子们给濮存昕表演节目,偎依在他怀里讲述自己的不幸遭遇,濮存昕被深深感动了。通过这次亲密接触,濮存昕心里惦记上了这些可爱又可怜的孩子,他义不容辞地担任了该校的荣誉校长,李丹阳、蒋雯丽也加入进来,成为该校的荣誉老师。
濮存昕和“红丝带小学”结下了不解之缘,他专门为该校设立了“爱心基金”,每年给孩子们的资助不低于5万元。此后每年,他都要专门抽出时间与孩子们在一起。
2009年5月30日,濮存昕再次走进“绿色港湾”,为“红丝带小学”的艾滋病患儿们送去了生日礼物和温馨祝福。
今年,为了让这些孩子在有生之年看到上海世博会的胜景,濮存昕多方奔走,在上海雅培医药公司的资助支持下,经多次与世博组委会协商,为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孩子们争取到了赴世博参观的机会。
歧视让老师们很伤心
与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孩子们同时游世博的还有来自四川、广西、云南、安徽的29名艾滋病患儿。“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,他们大都因母婴传播染病。但是能像‘红丝带小学’这15名孩子有较好的受教育和治疗条件的,几乎没有。这也是孩子们不幸中的幸运吧。”濮存昕感慨地对本报记者说。
8月3日,濮存昕、李丹阳、蔡国庆三个人分成两组带着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孩子们在世博园里参观。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参观了“东方之冠”中国馆,看到了会动的《清明上河图》,见到了西班牙馆仿真婴儿“小米宝宝”,还在丹麦馆里看到了以前只在书上看到的《美人鱼》……
女孩翠翠每到一个场馆,都睁着大大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一切,还不时拉起小伙伴挤过人群,钻到最前面观看,有时还拉着濮存昕的衣角,问东问西。
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孩子们除了要忍受着病痛的折磨,还要忍受社会上的各种歧视。
熟悉翠翠的老师刘倩告诉记者,翠翠刚到“红丝带小学”的时候是个胆小又害羞的女孩。因为患病,在原来的小学,翠翠总是被小朋友用棍子驱赶,警告她不要靠近。
因为受到歧视,翠翠刚到学校时精神障碍大,不多说话,见了生人就躲就哭。现在,翠翠变化很大,表现相当活跃,敢上台表演,敢大方地与大家合影。在联合国馆,当工作人员主动将一枚印章赠送给她时,翠翠高兴地连声说“谢谢”。
与翠翠一样,男孩鹏鹏刚到“红丝带小学”时也沉默寡言。他妈妈输液时不慎染上艾滋病病毒,又传染给了他。3岁时,妈妈去世,爸爸患肺气肿不能干重活,哥哥虽然没染上艾滋病病毒,却因为营养不良患了肠胃病,全家人最健康的是75岁的奶奶。后来,哥哥患上了肠梗阻,这个穷困的家庭连看病的钱都凑不齐。难抑痛苦的哥哥在自家玉米地里,用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小朋友们从不跟鹏鹏玩,他在村里一出现,孩子们就捂着嘴跑开,甚至有人用石块驱赶他。
就在这些孩子们乘大巴来上海的时候,他们购票的长途大巴上还有其他乘客。这些乘客得知要与艾滋病患儿同车前往上海时,纷纷提出退票甚至换车的要求,一些乘客甚至愤怒地说:“他们身上带着病毒,就不能乘坐公共大巴,不能到处乱跑,就该呆在医院里。”车站为了平息乘客们的恐慌,只好再专门包车将孩子们运往上海。“孩子们是无辜的,是最应得到关爱的弱势群体,却屡遭不公正待遇。”“红丝带小学”生活校长刘美婷神情忧伤地说。
但濮存昕、李丹阳这些明星对孩子们一点歧视都没有,他们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,抱着孩子合影留念,对这些艾滋病患儿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。这让刘美婷非常感动。
愿为孩子们的权益奔走
参观期间,世博组委会为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孩子们配备了专职导游、专门车辆,孩子们可以通过VIP通道进入各国展馆,不必排队等候,一天可以参观十多个展馆,观看多场演出。
一身休闲装扮的濮存昕不时给孩子们讲解各种世博知识,回答大家的提问。在参观间隙,记者采访了孩子们眼中可爱的濮校长。
三晋都市报:濮校长,是哪些东西吸引着您关注着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孩子们?
濮存昕:在我接触的世界当中,艾滋病患儿这个群体是很特殊的。我首先被临汾市传染病医院感动了。他们用开办学校的方式来保障这些孩子们的生活、就医、教育等问题,努力把孩子们从一个被遗忘、被歧视的角落里拉到阳光之下。目前来说,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方式,在全国是惟一的。你看这些孩子们多么幸福、快乐,你从他们身上能看到病痛的影子么!
三晋都市报:作为防艾形象大使,在公益活动中,你比较关注哪些方面?
濮存昕:你也看到了,孩子们特别感谢社会各界对他们的帮助,在这种帮助下,这些孩子确实改变了。作为个人,我一直抱着一颗平常心,尽我的责任去关注艾滋病患儿的一切。我关心怎么才能让患了艾滋病的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。他们的学习成绩如何,将来能否融入社会正常体系。比如“红丝带小学”,将来我们要做一个严格公正的测试,看看这些孩子们的学习成绩是否与公立学校的孩子们在同等水平。如果达不到预期效果的话,我们就从基金中拿出一笔钱来,从社会上招聘一批志愿者老师,付给对方报酬,把这些孩子教育好。
三晋都市报:就在孩子们来上海的路上,也不同程度受到了歧视,您怎样看待这一社会现象?
濮存昕:我国防艾工作已经过去了十年,通过这些年的努力,取得了一定的成效,尤其是采供血造成的艾滋病毒传播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。但歧视艾滋病患者的现象还是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。我们举办各种公益活动,就是要让人们明白,通过正常接触是不会被传染上艾滋病毒的。
三晋都市报:那么,反驳歧视的最有效方式是什么?
濮存昕:是用这些孩子的变化给社会看。对比这些孩子的今昔,就知道歧视他们是多么错误的。此外,我也要通过个人的努力,只要这些孩子的正常权益受到侵害,我都会请假出去,专门去和对方谈,与家长、校方沟通,再加上媒体的报道,让全社会都认识到歧视艾滋病患儿是不对的。
三晋都市报:据我所知,这次孩子们能参观世博,你费了很大心血。
濮存昕:世博会在中国举办是全球盛事,组委会也有相关考虑,毕竟这是一群特殊的孩子。最后,世博组委会还是做出了周密安排,包括VIP通道、专职导游、志愿者服务人员等等,从中看出,全社会都在关心这些孩子。所以孩子们说他们“梦想成真”,我也梦想成真。
牙缝里挤钱也要把学校办好
负责此次上海之行费用的是一家名叫“雅培”的医药公司。多年从事艾滋病防治工作的临汾市传染病医院院长郭小平说,该公司只承担了孩子们在上海的费用,孩子们的来回车费并不负担。
郭小平粗略地给记者算了一笔账,往返上海的车票是762元,此次陪孩子们去上海的还有几名老师,一趟上海之行,临汾市传染病医院要花出去近2万元。但为了让孩子们开阔视野,了解世界,该院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仍然决定前往。
郭小平认为,对艾滋病患儿的教育比治疗更重要。“红丝带小学”除了传授给孩子们文化知识,更多的是教他们怎么做人。学校教育每个孩子,既要保护自己,又要保护别人,同时每个人还要成为宣传者,告诉周边的人如何正确看待艾滋病。他创办“红丝带小学”的时候,只是基于人道主义关怀,没有太多考虑经济方面的因素,但现在的确遇到了怎样才能把这件好事办好并坚持办下去的问题。
因为不是公办学校,“红丝带小学”没有稳定的经费来源,学校主要靠从医院收入中划拨一部分和社会捐赠维持。可医院是自负盈亏的,时间一长难免不堪重负;而社会捐赠,又面临诸多变化,一旦捐赠情况发生变化,“红丝带小学”的境况就可想而知了。
由于得不到政府职能部门的认可,“红丝带小学”目前在教育系统内仍是一个“黑户”。“因为不是公办学校,没有正式教师的编制,也没有人员编制,学校只能聘请临时代课教师负责学生的各科教学工作。在教学质量上难免与公立学校有差距,而由于待遇等问题,一位老师已经离开了学校。”负责“红丝带小学”日常管理工作的乔吉平不免为孩子们的前途担忧。“虽然‘红丝带小学’的许多问题单靠临汾市传染病医院是解决不了的,但我们就是从牙缝里挤钱也要办好这所学校。”临汾市传染病医院院长郭小平坚定地对记者说。